“暮霞他们怎么没有来？”

“暮霞想来的，但是受不了下面的阴风。瓜瓜刚下来就撞伤了头，我把他送回去了。母亲一直在等你，从来没放弃过。”

青岚点头，“好，我们出去。回家。”她的指尖刚碰到周定的背，就被阴风吹得狠狠撞了上去，鼻子酸痛，有血流出。

一阵阴风从地底发出来，比之前所有的阴风都要强烈，将他们从原来那股阴风那里抢夺过来，卷成一团，再向上冲。周定抓住青岚的手。按照这个趋势，这风很快就能把他们送到青岚掉落之前的高度，倒是方便。

周定说：“等到最高点时，我们挣脱出去。”

“如果到时候我成了负累，你就自己走。”

周定没有回答，左手抓住青岚的手，右手蓄力、挥刀劈出。阴风被斩断，他抓着青岚飞出。飞了不到一丈，又一股阴风朝他们追来，按住他们，快速朝下而去，比坠落更快。周定再次劈砍，没有劈中。这风在不停地摇晃、改变方向，但按着他们的力一直都在。阴风不知从哪里卷起了大大小小的石头，随着他们一起下坠。有时候，石头还会朝他们砸过来。周定不仅要斩开阴风，还得挑开飞过来的石头。

青岚突然有一种感觉，这阴风是有思想意识的，它想让我死在这里。“大哥，你放下我，先自己飞出去，再找帮手一起来救我。”

“不行——啊……”周定低呼一声，一根尖细的石笋刺中周定的后背，是风送来的。他忍着痛，继续劈砍，继续失败。直到风扯着他撞到一块大石头上，撞得他晕过去。

往下掉，一直往下掉，速度越来越快。若这样落地，他们全都会死。青岚拼命积蓄妖力。周围那些石块无规律的撞击声音突然变成了一致的“啪——啪——啪”，这是——落地的声音？不仅落地，而且可能已经摔成了粉。糟了。她聚起所有妖力，又向体内的灵符祈求帮助，用所有力量在下方勉强打开一道传送门。他们快速撞上传送门，为什么是撞上？传送门没有完全打开，而是变成了某种粘稠厚重的东西。他们在这一堆粘稠中穿过，减慢了下坠的速度，然后落地。身下的地面冰凉、平整，没有她想象中的细碎石头。头上依旧是阴风呼啸，这里却没有阴风，很安静。万幸，她没有摔断什么骨头。大哥哥呢？青岚召唤出蜡烛那么大的一点烛火，看见周定就躺在她附近，刀握在手里，一个血洞从前胸露出来，应该是被之前那根石笋贯穿了。血洞里有血微微渗出，不多。这是大哥哥的身体在自我治愈，他的修炼很是精进了。青岚没有学过医疗术，还好，项链坠子里还带着一颗药。这坠子里，原本放的是毒药，自从胡飞出生后，她就把毒药换成了救命丹药。只要还有一口气，就能用这药把命吊着。

青岚取出坠子里的丹药，喂给周定。他含在口里，却咽不下去。丹药慢慢化开见效太慢了，得找些水给他喝才好。她这才环视四周，可惜那一小团妖火能照亮的范围太小了。可见范围内没发现什么水。地上黑黑的，会反射火光。她蹲下去仔细摸了摸，竟然是冰块。在周围绕了一圈之后发现，全是冰。除了地上的冰之外，一无所有。

“淑娴。”周定的声音很小，还好附近一片寂静，青岚才能听到。

“大哥，你醒了？”

“我们在哪里？”周定挣扎着想要坐起来，摇摇晃晃地。

青岚过去扶着他坐起，“应该是在比阴风层更深的地下。我们被阴风带了下来。这里什么都没有，暂时是安全的。你受伤了，躺着休息一下吧。”

“得赶紧出去，不然，以母亲和暮霞的急性子，她们会冲进来的。你刚刚给我吃了药？”

“对，是桃叶制作的，能疗伤续命。”

“的确有效，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能飞了。”

飞上去还得面对阴风，只怕难啊，还是用传送门出去更方便。青岚静静坐在周定旁边，抱着膝盖，回想刚刚是怎么失误的，我为什么没能打开传送门？因为力量不够吗？对了，当时我特别着急，只想回到最安全的地方，我开的是通往侯府的传送门！穿梭两界的传送门原本就要比普通传送门更费力，何况，侯府还很可能打开了防御法阵。所以，原因到底在于法阵还是在于力量？无论如何，她现在的力量还不能打开传送门，只能静坐调息，努力积聚。可她的心静不下来，有一个疑问不停地冒出头来。

小主，

“你不是讨厌、憎恨妖吗？为什么愿意带我回去？是母亲命令你？”青岚还有半句没问出来的是——是不是蜀山想要我这个武器被好好监管着，所以你牺牲自己？

“以前发生的种种不幸，不是你的错，是我太过偏执。我从瓜瓜身上学到了，妖并不是只有一种。而且，十几天前，师傅给我上了一课，他说，太过固执于正义，可能会走入魔道。说实话，我现在也还没完全理解。”周定捂着伤口咳了两声。

“抱歉，我不该累你。等你伤好后我们再谈吧。”

“还是说出来吧，不然，你不安心，我也不安心。那天，师傅让我进入风雷洞试炼，那是蜀山用来修炼心性的。我没能通过试炼，然后被师傅教训了。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，与你的父亲有关，我的意思是，焰王。”

青岚缩得更紧了。父母杀上蜀山，害死不少道士，可不是一个适合营造氛围的好故事。但是，她更想听下去，不管他说什么都好。

“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过，他和齐师伯是怎么成为朋友的？”

“没有。父亲能够和我说话的机会不多。”

“当年，焰王与齐师伯在蜀山大战一场，打了三天三夜，棋逢对手，惺惺相惜。但他们成为朋友不是因为这一战，而是因为后来他们曾经并肩作战，对付黄河孽龙。那妖已经变成龙，不是寻常妖怪。一场恶战后，齐师伯带去的人手几乎全部损折。危机时刻，是焰王仗义相助。他和那孽龙无仇无怨，还同是妖，而蜀山是他的死敌。他本来可以袖手旁观，甚至推波助澜，但他出手了。功成之后，焰王不许齐师伯说出他参与了斩杀孽龙，所以蜀山上总共知道的人没有几个。”

“妖界估计也没有几个知道这件事，花火和松根都没跟我说过。”青岚在心里长叹一声，如果在十年前，他就明白，不是所有的妖都坏，我和他会不会有可能？但无论如何，终究是太迟了啊。

一阵怪声传来，由远及近，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进入妖火照亮的范围。那是，洪水？没等他们反应过来，洪水就把他们冲走了。青岚终于明白了，为什么脚下的大冰块那么干净，连一些小碎石都没有。她被洪水压得动弹不得，周定却还能勉强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。前面一片漆黑，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。淑娴往前面尽可能远的地方扔出一团妖火，控制着它和自己保持一样的移动速度。前面什么都没有，除了洪水之外，只有一片空茫。一个左转弯之后，前面突然亮起红色的光，不再需要妖火照亮。很快，就看清了，那一片红，是燃烧的岩浆。洪水撞到岩浆上，直接变成了水蒸气向上蒸腾。如果他们撞到岩浆上，大概也会变成水蒸气吧。

“我们要爬上那根柱子。抓住我的手。”周定说。

柱子？在哪里？青岚定睛一看，在靠近岩浆的地方，有一小块圆形石头露出水面，确实像是一根柱子。

周定左手抓紧青岚，带着她尽力朝右边游动，对准石柱。但还是差了一点，眼看他们就要与石柱擦肩而过，周定拔刀刺入石柱。成功了。他们就这样挂在石柱上，呼吸困难，一直挂到洪水完结。没有水之后，岩浆的炙烤感强烈无比。青岚突然想到了在人间吃过的烤鸭。他们现在就像烤鸭，挂在离地面约三丈的地方。周定拉着青岚飞下去。

“暮霞他们在哪里？我开门过去。我现在应该能打开传送门了。”

“就在洞口守卫那里。但我还要上去看看。你在下面等着，省点力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