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心已下,行动便果决起来。下一个休息日,他早早起床,穿上最体面的一件衬衫(虽然也已洗得发白),带上他所有的积蓄,按照打听来的模糊地址,倒了好几趟车,一路颠簸着找到了位于宝安县的一家乡镇手套厂。
那家厂子规模不大,几排平房,院子里堆着棉纱原料,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。空气中飘着棉纤维和机油的味道。他找到销售科,一个穿着褪色中山装、叼着烟卷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,眼神里带着打量和怀疑。
“你要买手套?买多少?”销售员吐着烟圈问。
林向洋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老成:“同志,我想先看看样品,如果质量合适,价格公道,我们工地用量不小。”
他刻意模糊了“我们工地”的概念,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有采购权的代表。
销售员拿来几种样品。林向洋仔细地看,用力地扯,和他之前在工地用的、在市场看到的反复对比。他选中了一种看起来最厚实、线脚最密的白色棉线手套。
“这种,什么价?”
“批发价,三毛一副。一百副起批。”销售员报了个价。
林向洋心里咯噔一下,这比他在市场上问到的某些价格还高。他摇摇头,拿出在市场上学来的讨价还价的架势:“同志,这个价高了。我了解过行情,别的厂类似的,两毛二、两毛三都能拿。我们是长期要货,价格合适,以后可以固定从你这儿拿。”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潜在的大客户。
销售员盯着他看了几秒,似乎在判断这个年轻人的虚实。最终,他松了口:“你要是真能长期要,量大的话,两毛五一副,最低了。再低我们厂里就要亏本了。”
两毛五!正是林向洋心理预期的价格!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,面上不动声色:“两毛五……可以考虑。那我先拿……四百副试试质量。”他不敢一次性投入全部身家,留了一部分作为备用金。
“四百副?”销售员皱了皱眉,“量少了点。算了,看你诚心,就当交个朋友。带钱了吗?现金交易,不赊账。”
当林向洋把厚厚一沓,主要是十元、五元,还有大量一元、两元甚至毛票凑成的九十五块钱(他留了五块钱应急)交给销售员时,手微微有些颤抖。这是他全部的希望。
扛着四大捆、沉甸甸的四百副手套回到工地附近时,林向洋的心依然悬着。最关键的一步来了:如何让胡工头接受这批手套?
他没有选择直接硬闯,而是找了一个胡工头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傍晚(那天工程进度顺利),提着样品手套,恭敬地凑了过去。
“胡老板,”他学着别人的称呼,“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