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价值?"
林瀚章开口了,声音不高,甚至有些低沉沙哑,但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石块,带着千钧的重量,砸在桌面上,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。
"你管你倒卖些手套、电子表,挣那点可怜的差价,叫做'价值'?"
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那不是一个笑容,而是一种极度鄙夷的表达。
"我们那时候..."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,眼神飘忽了一瞬,仿佛穿透了时光,回到了那片戈壁滩,回到了那个热火朝天却又隐秘伟大的年代,"一砖一瓦,是靠我们自己的手,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垒起工厂和基地!我们吃的是沙了,喝的是苦水,熬的是通宵,算计的是一个个微米级的零件精度,攻克的是一个个卡脖子的技术难关!我们搞的是什么?是'两弹一星'!是能让中国人挺直腰杆子,能让这个国家不再受人欺辱的东西!"
他的语气并不激烈,反而带着一种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沉静,但那份沉静之下蕴含的力量,却远比林向洋刚才的激昂更有穿透力。
"那!才叫价值!" 他猛地收回目光,再次聚焦在林向洋身上,眼神锐利如刀,"是国家赖以生存的脊梁!是几代人默默无闻,用青春、用健康,甚至用生命换来的尊严!"
他的话语在小小的餐厅里回荡,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理想主义光辉和不容置疑的崇高感。周文瑾的眼圈红了,她想起了那些年独自带着孩子在江城等待的艰辛,更想起了丈夫回来时那满身的疲惫和眼中无悔的光芒。林卫东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,父亲的话,同样是他坚守在西北基地的精神支柱。
林向洋张了张嘴,想反驳,想说时代不同了,经济建设同样重要。但他发现自己在那份沉甸甸的"家国"重量面前,一时竟有些失语。父亲所描述的那个世界,那个奉献的世界,离他在深圳经历的、追逐的那个利益世界,实在太遥远了。
"而你..." 林瀚章的声音再次响起,这一次,鄙夷和痛心毫不掩饰,"你说的那些,什么'搞批文',什么'打点关系',什么'信息差'..." 他每说一个词,眉头就皱紧一分,仿佛在念诵什么污秽不堪的词汇,"这叫什么?这叫投机!这叫钻营!这叫...哼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