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不行!" 陈老栓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"你娘当年就是用自己的血护着你,现在爹就算拼了这条命,也不能让你走她的老路..."
他的话被河神庙方向的钟声打断。三更天的钟声本应浑厚,此刻却像破了洞的铜锣,带着说不出的尖厉。十三望向河神庙,看见庙顶的雷文突然全部亮起,在雨幕中组成个巨大的 "劫" 字,而中央的天煞位,正缺着个碗口大的空洞。
是夜,十三躺在炕上,听着父亲在柴房翻找陶罐的声响。怀里的青铜碎片发烫,镜中映出河神庙的水面,十八盏引魂灯正在熄灭,唯有中央的天煞位,正慢慢浮现出他的倒影,眉心的胎记像盏灯,照亮了水面下的青铜镜碎片 —— 和他怀里的碎片一模一样。
更楼声渐远时,十三听见窗外传来狗吠。不是坟头岭的野狗,而是村口老槐树方向,传来的幼犬呜咽。他摸黑起身,看见父亲的布鞋摆在门槛上,鞋尖指向河神庙,而他腰间的断剑,不知何时已经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。
"十三,记住。" 九叔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,"天煞劫要见至亲血,但至亲血也能破劫。你爹当年分劫,其实是把自己变成了你的劫数容器,现在容器要碎了,你得接住自己的劫。"
十三摸了摸断剑的剑柄,上面还带着父亲的体温。他望向西北方的山峦,那里的云层正在聚集十九道雷光,像极了十八年前那个雷雨夜。而他知道,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雨幕时,河神庙的水鬼、坟头岭的尸体、还有父亲腕上的红痕,都会成为他踏上劫数之路的印记。
暴雨在黎明前悄然停歇。十三站在青岚坟前,看见父亲正在用猪血在墓碑上画符,每笔都带着说不出的颤抖。他突然明白,那些无面尸胸口的 "陈" 字,不是阴司的警告,而是父亲用命刻下的守护,哪怕这守护,终将在劫数中碎成齑粉。
"走吧,去河神庙。" 陈老栓擦了擦手,腕上的红痕已经蔓延到指尖,"爹陪你去,就像当年你娘陪我一样。"
十三点头,转身时看见坟头岭方向,十九具尸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,只留下十九个空坑,像十九只眼睛,盯着东方渐白的天际。而他知道,真正的劫数,从不是那些无面的尸体、诡异的碗阵,而是藏在父亲腕上的红痕里,藏在母亲留下的断剑里,藏在他眉心的胎记里,等着他亲手揭开。
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,河神庙的钟声再次响起。这次的钟声清澈透亮,像洗净了所有的阴霾。十三摸着断剑的剑鞘,剑鞘内侧的 "陈青岚收" 在阳光下泛着红光,而他知道,这一路,有父亲的守护、母亲的遗志、还有自己的劫数,无论前方是封神还是毁灭,他都要走下去,因为他是陈十三,雷劫宿主,也是陈老栓和青岚的儿子。
坟头岭的荒草在晨风中轻轻摇曳,像在送别两个踏上劫数之路的人。陈十三望着父亲微驼的背影,突然发现,那些无面尸胸口的 "陈" 字,其实是个未写完的 "雷" 字,而他眉心的胎记,终将在某个雷雨夜,和这个未完成的字,拼成完整的劫数,拼成属于他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