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珍珍恼了,说既然是火坑,那我明天就送你回家!
但顾盈盈还是没有回家。
与表姐冷了一天,第二天晚上,夜幕降临,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表姐出了门。她告诉自己:既然逃不掉,不如破罐子破摔。可当真面对客人时,她浑身僵硬,像块木头。奇怪的是,越是这般局促,客人反而越殷勤,甚至讨好般将钞票塞进她手心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——这双曾经执剪裁衣、飞针走线的手,如今触碰的不再是柔软的布料,而是陌生的躯体,她心里总感到像横了个棍子,搅得六神无主,杂念乱飞。因而开始那个阶段,无论自己收入多少钱,她都感到快乐不起来,时不时地就走神,担心,总怕自己这个身份,被家人知道了。
她的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人,不仅茶饭针线样样精通,干起割麦碾场这些农活来更是手脚麻利,比旁人快上三分。早年间还当过妇女主任,在村里是响当当的“强婆娘”。这般要强的性子,对子女的教育自然格外严格。在顾盈盈的记忆里,姊妹几个没有不怕母亲的。母亲总爱絮絮叨叨地讲些做人的道理,说:“种地要种得扎扎实实,做人要做得气气派派”;“人再穷,心不能穷,宁可当个叮当响的硬气人,不做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”;“人过留名,雁过留声,好名声总比烂名声强……”这些朴实的道理,就这样在母亲的絮叨中,一点点渗进顾盈盈的心田。
虽没念成书,顾盈盈却凭着在省城裁剪班学来的手艺,很快在村里的缝纫队伍中崭露头角。她裁剪的衣服款式新颖,做工精细,尤其受年轻人的追捧。靠着母亲的言传身教和这门好手艺,未出嫁时,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姑娘;嫁人后,更成了村里公认的强媳妇。
现在,她这个巧女子、强媳妇却在异地他乡,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情。尽管她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扑着香粉,在客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支着笑容,但总感到自己的心在火上烤着,烤得皱皱巴巴的。
脏脏的生活,别扭的感觉,本来让她心里就放不开,偏偏作息时间又跟自己对立,平常她在家里是早起早睡,现在是白天睡觉晚上熬夜,这样一来,她整天脑子恍恍惚惚的,感觉自己的生物钟与环境严重脱节,导致她一直感到没精神。
但看到表姐经常坐在镜子前,给脸上一层一层地涂着化妆品,一遍又一遍的瞄着眉,没完没了地端详着自己的脸,就有点讽刺地说道:“看来,你适应干这个职业。”
齐珍珍说:“为了钱,就得适应啊。这年头,有奶就是娘。只要有钱可挣,有啥适应不了的?你穷了,再正经,没人看得起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