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翊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，才飞快地接过去。他的手很凉，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，指尖碰在一起的瞬间，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。他低下头，用低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的声音说了句“谢谢”，然后迅速转回去，连带着那层冰壳似的气场都松动了些。

只有林溪看见，他转过去的瞬间，耳根悄悄泛起了一层薄红，像被夕阳烫过的痕迹，在冷白的皮肤下格外显眼。

“我的天。”苏晓晓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，声音里还带着后怕，“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喘，学神这气场也太吓人了！也就你敢碰他的东西，换做是我，早就假装没看见了。”

林溪没说话，指尖还残留着笔杆的凉意。她望着江翊的背影，突然发现他转笔的动作乱了节奏——笔杆在指尖打滑，好几次差点掉下去，又被他慌乱地捏住。原来那层“请勿打扰”的冰壳下，藏着的是这样明显的慌乱，像个被戳穿秘密的孩子。

自习课过半时，林溪的速写本上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轮廓。她不敢画得太细致，只用2B铅笔浅浅勾勒：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出片扇形的阴影，紧抿的唇线带着点倔强的弧度，还有那道绷得笔直的肩线，像根即将被拉断的弦。

小主，

正想细化下颌线的阴影，前排突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响。江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本深蓝色封面的物理竞赛书，书页被翻得极快，像是在发泄什么，连带着他后颈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，像条拉满的弓弦。

林溪的笔尖顿住了。她想起苏晓晓说他早上和王老师谈话，想起他和陆知行争执时攥紧的拳头，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：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？

她从画具箱里抽出张干净的便签纸，是特意留着的鹅黄色，边角剪成波浪形，和江翊给她写过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。咬着笔尖想了很久，才写下一行字：“如果有烦心事，或许可以试试画画？我借你彩铅，有很多颜色的。”

末尾画了个笨拙的笑脸，嘴角歪歪扭扭的，像被人揉过的纸团——她实在不擅长画这个，平时画静物还行，画这种需要“温度”的东西，总显得手忙脚乱。

写完才发现，自己的字迹竟不知不觉染上了点他的影子：笔画清瘦，却带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，连勾连的弧度都有几分相似。

她把便签纸折成小方块，趁着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的间隙，悄悄推到江翊的椅子底下。动作太急，指尖撞到了金属椅腿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轻响，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。

林溪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慌忙低下头假装修改速写，耳朵却像雷达似的，捕捉着前排的动静。

江翊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。过了足足半分钟，他才极其缓慢地弯下腰，捡起了那个小方块。展开便签的动作慢得像在拆一封重要的信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。林溪用眼角的余光瞥见，他捏着便签的指尖泛白，显然是看到了上面的字。

他没回头，也没任何回应，只是把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塞进校服口袋，连带着翻书的动作都慢了下来。后颈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，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棱，悄悄软了下来。

林溪松了口气，笔尖重新落在速写本上时，突然觉得刚才紧绷的线条柔和了许多。她蘸了点4B铅笔的铅粉，给画里的影子添了点暖色调的反光，像给那层冰壳镀上了层薄光——其实没那么冷吧？

放学铃响时，江翊几乎是“逃”出教室的。书包拉链没拉好，露出半本物理竞赛书的边角；校服外套的袖子一边卷到肘部，一边还垂着；连平时会等值日生锁门时说句“再见”的习惯，今天都忘了。他脚步快得像在躲避什么，身影刚出教室门，就消失在走廊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