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厢的门突然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苏晓晓和陆知行探出头来,像两只受惊的小兽,眼睛瞪得圆圆的。“可算找着你们了!”苏晓晓率先跑过来,草莓发绳在风里晃成道粉色的光,差点甩到林溪脸上,“李娟说要拍大合照,就差你们俩了,全班同学都等着呢。江翊你脸怎么这么白?是不是又被张昊欺负了?我去骂他!”
“别去。”江翊伸手拉住她的手腕,指尖的温度有点凉,像刚从冷水里捞出来,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晕,想先回去了。”他把保温杯递还给林溪,杯壁上还留着他的指纹,浅浅的,像层薄霜。“替我跟班长说声抱歉,合照就不拍了,让大家别等了。”
陆知行举着相机站在原地,镜头默默对着他们,却没按快门,黑色的机身在夜色里像块沉默的石头。“我送你吧。”他突然说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正好我也想透透气,相机里的桂花素材够多了,再拍就溢出来了。”他朝林溪眨眨眼,睫毛上沾着的桂花抖落下来,飘在风里,“你们拍合照吧,我把他安全送回家,保证明天早自习他准时出现在座位上,还能给你讲那道你总弄不懂的动量守恒题。”
江翊没拒绝,只是点了点头,跟着陆知行往巷口走。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贴在地上,像两条被拉长的橡皮筋,偶尔交叠在一起,又很快分开,像幅没画完的画。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,突然发现江翊的连帽衫还落在饭店的椅背上,浅灰色的布料上,那片桂花还安静地躺着,像个被遗忘的约定,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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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其实是不想让你看见他狼狈的样子。”苏晓晓突然凑过来,往她手里塞了颗草莓糖,糖纸在掌心发出脆响,“刚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,张昊跟江翊吵起来了,根本不是因为喝酒。”她往包厢的方向瞥了眼,压低声音,“张昊说你画他的侧影是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’,还说你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林溪的手指猛地收紧,糖纸在掌心硌出细碎的响,像被捏碎的玻璃。她想起江翊掉在地上的烟,想起他发红的眼睛,想起他说“有点烦”时沙哑的声音,突然觉得喉咙里的甜变成了涩,像吞了口没化的糖,哽得人发疼。
大合照拍得热热闹闹的,三十几个人挤在一起,闪光灯亮起来时,刺得人眼睛发酸。林溪站在第二排,左边是苏晓晓,右边是班长李娟,她对着镜头努力扯出个笑,嘴角却僵得厉害。闪光灯亮的瞬间,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,江翊该站的位置空着,像个黑洞,把周围的光都吸走了。
陆知行说得对,琥珀色的酒液在杯里晃动的弧度、少年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目光,或许都是青春里珍贵的素材。但此刻林溪更想画的,是香樟树下那个落寞的背影——他微微耸着肩,指尖的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,像颗挣扎的星,连风都带着他的叹息。
原来有些心事,连最细腻的画笔都装不下,只能借风说,借烟藏,借没说出口的关心,悄悄落在对方的心里,像片沉默的香樟叶,在夜色里轻轻颤动,却不发出任何声音。
回去的路上,林溪把江翊的连帽衫搭在胳膊上,布料上的桂花香气混着淡淡的烟味,奇怪地让人安心。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香樟叶,烟盒纸包着的那片,叶脉清晰得像条路,通向某个没说出口的明天。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胳膊上的外套随着脚步轻轻晃着,像个温柔的秘密,陪她走在满是桂花香气的夜里,一步一步,踩在落满花瓣的路上,像走在幅没画完的画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