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梅也红着眼圈,递过手帕给刘念擦眼泪:“念念,别哭了,现在知道错了,想办法弥补还来得及!邵参谋他……他是真心在乎你,才会这么生气。等他冷静下来,你去跟他好好道歉,把误会说开。处分已经下了,但只要你们感情在,以后还能好起来的!”

“对!念念,现在不是哭的时候!” 小赵也振奋起精神,“你得振作起来!等邵参谋停职结束,你去跟他解释清楚!我们也都帮你作证!以后在团里,谁再敢乱传你和王磊的闲话,我们第一个不答应!”

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和开导,像温暖的泉水,慢慢浸润着刘念冰冷绝望的心。她靠在孙大姐怀里,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,但悔恨的泪水依旧不停地流。她终于彻底清醒了,也终于为自己曾经的“糊涂”和“疏忽”,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

三天后,华北军区文工团,女兵宿舍。

刘念正心神不宁地整理着床铺,自从那天从政治部回来后,她几乎夜不能寐,眼睛哭得又红又肿。她给邵明珠的宿舍跟铃铛胡同打过几次电话,要么无人接听,要么就是福伯那冷漠的口气。她写了厚厚一封信,解释、道歉、忏悔,却不知道该如何寄出,或者寄出后他会不会看。她心里充满了不安的预感,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。

“刘念同志!有你的信!X军军部转来的!” 通讯员在门口喊道,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。

刘念的心猛地一跳,几乎是扑过去接过了信。信封上熟悉的、刚劲有力的字迹,正是邵明珠的笔迹!一股混杂着希望和恐惧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。他终于肯联系她了!他是不是气消了一点?是不是愿意听她解释了?

她颤抖着手,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,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两页信纸。然而,当她展开信纸,看到开头那冰冷、疏离的称呼时,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。

刘念同志:

看到这个称呼,刘念的心就像被冰锥狠狠刺穿!他从未这样叫过她!从来都是“念念”,哪怕是生气时,也是连名带姓地叫“刘念”,而不是这样公事公办的“同志”!

她强忍着眩晕,继续往下看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双眼生疼:

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应该正在禁闭室里。为期三天的禁闭,是军党委对我冲动行为的惩罚,我接受。

这三天,我想了很多。想我们是怎么开始的,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。想来想去,只有一个结论:我们可能,真的不合适。

我邵明珠,一个当兵打仗的粗人,直肠子,死心眼,认准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我以为,真心喜欢一个人,就是把她放在心尖上,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,信任她,等着她。我以为,两个人在一起,最重要的是坦诚和信任。

但我错了。

我忘了,你是刘念,是那个在开国大典上放声高歌、光芒万丈的刘念。你有你的才华,你的抱负,你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,认识更多……像王干事那样,体贴入微、懂得照顾人、能和你在艺术上共鸣的同志。而不是像我这样,只会打打杀杀、脑子一根筋、除了会写几首上不了台面的歌跟报告、别的什么都不懂的笨蛋。

这一个多月,我一直在努力理解你,告诉自己你忙,你压力大,你要适应新环境。我告诉自己,要大度,要信任。我甚至在你忘了元旦约定、在我看到你和王干事“郎才女貌”地被大家起哄时,还试图去跟你沟通,去挽回。

可结果呢?我等来的是你在东来顺的疏远,是你在众人面前那句划清界限的“老单位同志”,是你在王磊挨打时毫不犹豫冲上去的维护和对我愤怒的指责!我看到你给他擦血,看到你头也不回地送他去医务室,看到我被卫兵押走时,你连一句解释、一句维护都没有!

刘念同志,那一刻,我的心就死了。

我终于明白,我所有的等待、理解、退让,在你眼里,可能只是可笑的小气和狭隘。我的存在,我的感情,对你来说,或许已经成了一种负担,阻碍了你在新集体里“更好”地发展。既然这样,我成全你。

我不怪王磊,也不怪你团里那些起哄的同志。要怪,只怪我自己太天真,太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,也太低估了时间和距离的力量。

所以,这封信,是通知,也是告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