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时分,大部分的布展工作已经完成。顾言之特意清场,只留下他和林晚星在空旷的展厅里。灯光被调成展览模式,幽暗的环境里,只有画作被精准的射灯照亮,如同悬浮在虚空中的情感碎片,散发着无声而强大的能量。
“来,我们最后走一遍动线。”顾言之向她伸出手,他的手掌在幽暗的光线下,显得修长而有力。
林晚星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。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,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。他牵着她,从入口的第一幅作品开始,沿着他精心设计的路径,缓缓前行。
他像一个最专业的导览员,在她每一幅作品前驻足,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,讲述着他所理解的画作背后的故事与情感逻辑。他的解读极其精准,甚至比林晚星自己所能阐述的,更为深刻和系统化,仿佛他早已潜入过她的内心,将她那些混沌的、不自觉的情感脉络,都梳理得清晰分明。
“……这里,钴蓝与赭石的碰撞,不仅仅是色彩的冲突,更是理性秩序与感性洪流在灵魂深处的搏斗。看这笔触的走向,压抑中带着强烈的喷薄欲,完美诠释了那种濒临极限又渴望新生的状态……”他在那幅主视觉画作前停下,目光灼灼地看着画面,又侧头看向她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。
林晚星在他的解读下,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作品。她不得不承认,顾言之是懂她的,甚至可能比她自己更懂如何将她的艺术,包装成一种足以打动精英阶层的、高级的“情感消费品”。
小主,
走到展厅的尽头,最后一幅小画《凝》面前。画面是大片留白,只在中心有一小团极其复杂、纠缠在一起的、近乎黑色的深紫。
“这幅画,”顾言之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,“是所有的终点,也是起点。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之后,是近乎真空的宁静,但这宁静里,却孕育着所有未来的可能性。晚星,你把自己最脆弱、也最真实的核心,放在了这里。”
他的话语,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林晚星努力尘封的情感闸门。那些与江辰有关的、痛苦的、挣扎的、不被理解的记忆,伴随着这幅画创作时的心境,汹涌而至。她的眼眶瞬间红了,身体微微颤抖。
顾言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,他转过身,面对着她,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,眼神深邃得像要将人吸进去。
“想哭就哭出来吧。”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,“在这里,在我的面前,你不需要任何伪装。所有的痛苦、委屈,都已经过去了。从明天起,你将获得新生。”
他的话语,他的眼神,他此刻营造的充满仪式感的氛围,形成了一种强大的蛊惑力。林晚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、写满了理解与疼惜的脸庞,泪水终于决堤。
在她情绪最脆弱、最需要肯定和安慰的时刻,顾言之精准地出现了,并且成功地,将他自己的形象,更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。
情绪平复后,林晚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。
“对不起,我失态了。”
“在我这里,你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。”顾言之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手帕,语气带着怜惜,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休息。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。”
回工作室的路上,两人都很沉默。顾言之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体贴地将车内温度调高,放了一段舒缓的钢琴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