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 尸变的复仇夜(上)

“吼——!!!”

一声非人的、充满了极致愤怒与痛苦的咆哮,如同炸雷般在祠堂内轰然爆发!僵尸将军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起来!它抓向牌位的手爪猛地收回,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头颅!仿佛那燃烧的牌位火焰,正在它的灵魂深处灼烧!它燃烧的眼窝里,那两点暗红光芒疯狂地跳动、明灭,如同风中残烛!

有效!牌位的燃烧,重创了它与这源头叛徒之间的怨念联系!

“趁现在!快!把其他牌位也烧了!” 陈默对着吓傻了的人群嘶声大吼,同时再次挥起木腿,不顾一切地冲向因牌位燃烧而陷入狂暴痛苦、动作明显迟滞的将军!这一次,他的目标,是它另一只手腕上垂下的那截断链!

“拦住它!” 赵德贵的儿子双眼赤红,脸上交织着恐惧、悲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!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生机!他猛地抄起一根断裂的粗木门栓,嚎叫着,和另外两个同样被激起血性的汉子,一起扑向将军的后背!

祠堂内瞬间陷入了惨烈的混战!

燃烧的牌位发出噼啪的爆响,火焰照亮了每一张因恐惧和绝望而扭曲的脸。陈默的木腿一次次砸向将军腕间的锈链,每一次撞击都换来将军更加狂暴的嘶吼和手臂剧烈的颤抖。赵德贵儿子三人的攻击如同蚍蜉撼树,沉重的门栓砸在将军厚重的背甲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却只能让它微微晃动,反而激起了它更深的凶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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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!” 将军覆甲的巨臂猛地一挥,如同攻城锤扫过!一个汉子惨叫一声,像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扫飞出去,撞在远处的柱子上,瘫软不动。赵德贵儿子和另一人也被震得口鼻溢血,踉跄后退。

将军燃烧的眼窝再次锁定了神龛顶端那燃烧的“赵魁”牌位。火势已经开始减弱,乌木极其耐燃。一股更加暴戾、更加冰冷的意志弥漫开来。

它猛地转身,不再理会身后的攻击,巨大的身躯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,再次冲向神龛!那只枯爪,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毒,狠狠抓向那块还在燃烧的牌位!

“不——!” 陈默目眦欲裂。他知道,一旦牌位被它夺走或毁灭,仪式中断的反噬将彻底消失,将军的力量会瞬间恢复!他离得太远,手中的木腿根本够不到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
一道瘦小的身影,如同扑火的飞蛾,带着决绝的尖叫,猛地从斜刺里冲了出来!是狗娃!

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盏从供桌上抓起的、盛满了滚烫灯油的粗陶油灯!没有丝毫犹豫,他用尽全身力气,将整盏燃烧的油灯,连同一汪滚烫沸腾的灯油,朝着将军那只抓向燃烧牌位的巨爪,狠狠泼了过去!

“噗嗤——!!!”

滚烫的灯油泼洒在覆甲的巨爪和手臂上,发出烙铁灼肉般的恐怖声响!火焰瞬间顺着灯油蔓延开去!那僵尸将军的动作骤然僵住,一声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灵魂尖啸的惨嚎撕裂了整个祠堂!

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火焰,让它抓向牌位的手爪猛地一缩!
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!

“嗤——!”

一道乌光,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,如同黑色的闪电,从祠堂侧面的阴影中激射而出!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僵尸将军因为剧痛和火焰而短暂暴露的、覆盖着腐烂皮肉的脖颈侧面!

那是一支弩箭!通体漆黑,箭头闪烁着淬毒的幽绿寒芒!

僵尸将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!脖颈被洞穿处,没有鲜血流出,只有一股浓稠如沥青、散发着恶臭的黑气嗤嗤地冒了出来!它燃烧的眼窝疯狂闪烁,仿佛风中残烛,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起来,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急速衰退!

侧门处,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。他穿着和陈默类似的户外冲锋衣,身形矫健,脸上沾着污泥,手里端着一把造型古朴、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精钢手弩。弩机上方,一个微型的强光手电筒射出刺眼的光柱,死死锁定在将军受创的脖颈!

“老周!” 陈默又惊又喜!这是他进山前联系过的、在邻县研究地方民俗的同行周子安!没想到他竟在此时出现!

“别愣着!打它关节!拆了那身破铜烂铁!” 周子安的声音嘶哑急促,带着搏命后的喘息。他动作极快,再次给手弩上弦,乌黑的淬毒弩箭对准了将军的膝盖弯。

机会!

陈默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。他扔掉手中已经开裂的木腿,猛地扑向旁边散落的一把沉重的劈柴斧!赵德贵儿子和另一个汉子也反应了过来,忍着伤痛,再次抄起地上的重物,嚎叫着扑上!

失去了核心怨念联系(燃烧的牌位)和行动能力(脖颈受创),又被剧毒侵蚀,僵尸将军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和僵硬。覆甲的身躯如同生锈的机器。

“铛!” 陈默的柴斧狠狠劈在将军的右肩甲连接处!火星四溅!锈蚀的甲片连接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

“砰!” 赵德贵儿子的门栓砸在将军的左腿膝盖后方!

“嗤!” 周子安的第二支毒弩,精准地钉入了将军的右臂肘关节!

“吼…吼…” 将军的咆哮变成了痛苦而虚弱的呜咽。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的巨兽,在众人拼死的围攻下,终于失去了平衡,轰然跪倒在地!身上的青铜札甲在连续的打击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和断裂声,甲片纷纷崩落!那两条垂落在地、束缚着它百年的生锈断链,在火光下如同两条丑陋的毒蛇。

“快!把牌位…全扔进火里!” 周子安一边给弩箭上弦,一边对着惊魂未定的妇孺们大吼。

这一次,没有人再犹豫。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敬畏。几个胆大的妇人哭喊着,冲上前,不顾一切地抓起神龛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赵氏和孙氏祖先牌位,发疯似的扔向供桌下方燃烧的蒲团和倾倒的油灯火焰中!

木牌遇火即燃!祠堂中央,一堆熊熊的篝火猛烈地燃烧起来!火光冲天,将每一个人的脸都映照得通红,也照亮了僵尸将军那跪倒在地、不断抽搐的残破身躯。

随着越来越多的牌位被投入火海,将军身上的甲片崩落得更加迅速。它燃烧的眼窝里,那两点暗红的光芒急速地暗淡下去,如同燃尽的余烬。它试图抬起那只被灯油灼烧、覆盖着火焰和黑气的巨爪,指向祠堂外将军墓的方向,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意义不明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

“咚。” 巨大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下,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。那身曾经象征着无上武勇、最终却被怨毒和背叛侵蚀的厚重铠甲,彻底散落开来,变成一堆覆盖着锈迹和焦痕的冰冷废铁。铠甲之下,只有一片迅速化为飞灰的黑色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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祠堂内,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,劫后余生者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。

天光,终于艰难地撕破了浓雾的封锁,一丝灰白的光线,如同怯生生的手指,从祠堂高处的窗棂缝隙间探了进来,小心翼翼地落在中央那堆仍在燃烧的牌位灰烬上。

赵德贵的儿子,那个黝黑的汉子,满脸烟灰和泪痕交织。他踉跄着走到那堆灰烬旁,默默地跪下,对着那堆吞噬了祖先名讳的火焰,重重地磕了三个头。然后,他站起身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疲惫:“烧干净…都烧干净…守墓坳…没有守墓人了…”

幸存的村民默默地围拢过来,眼神复杂地看着那跳动的火焰。有人找来更多的木柴和引火物,沉默地投入火堆。火焰升腾得更高,舔舐着祠堂古老的梁柱。

陈默和周子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精疲力竭,身上沾满了泥污和血渍,沉默地看着这一切。周子安简单处理着手臂上一道被飞溅甲片划开的伤口。

“你怎么会来?” 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
“收到你的信息,说进了守墓坳,就再没音讯。正好在附近调查另一处悬棺葬,感觉不对劲,就摸过来了。” 周子安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丝苦笑,指了指祠堂外,“昨晚在坟场蹲点,差点被那东西发现。那弩箭…是我能找到的最‘民俗’的武器了。箭头抹了点蛇毒和黑狗血混合物,死马当活马医。”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散落的铠甲和灰烬,“运气不错。”

祠堂中央,火焰渐渐减弱,最终化为一片暗红的余烬,冒着缕缕青烟。所有的牌位都化为了灰烬。幸存的村民们相互搀扶着,脸上带着一种大难后的茫然和虚脱,开始默默地清理祠堂内的狼藉。

陈默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彻底失去生息的铠甲碎片和灰烬,最终,落向祠堂大门外。浓雾正在晨光中缓缓消散,将军墓所在的东山方向,山林的轮廓逐渐清晰。

忽然,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。

在东山那片深黛色的林梢之上,一缕极其稀薄、颜色却异常深沉的青黑色烟雾,正袅袅升起。那烟雾凝而不散,笔直地升向铅灰色的天空,带着一种与晨光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,缓缓地、固执地盘旋着,久久不散。

陈默的呼吸微微一窒。

身边的周子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,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眉头紧紧皱起:“那是…将军墓的方向?”

祠堂内,幸存的村民们正麻木地清理着灰烬和狼藉。没有人注意到东山林梢上那缕诡异的青烟。

陈默没有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缕盘旋不散的青黑烟雾。它像一根无形的钉子,钉在清晨的天空,也钉在他的心头。祠堂的牌位烧尽了,僵尸化为了飞灰,铠甲散落一地…可那缕烟…

周子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,打破了沉重的寂静:“怨念…这种东西,尤其是百年的血仇…真的是一场火就能彻底烧尽的吗?”

祠堂门口,狗娃蜷缩在门框的阴影里,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。他没有看大人们,也没有看那堆余烬,一双异常大的眼睛,空洞地望着东山的方向,望着那缕青烟升起的地方。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,像是在重复一句无人能懂的话。

风,不知何时又起了。带着山间特有的凉意,穿过祠堂洞开的大门,卷起地上的灰烬,打着旋儿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