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利刃向心

铁皮棚顶的雨水还在淅沥作响,野战灯在雨雾里晕出的昏黄光晕,像一盏将熄未熄的油灯,映得棚内斑驳的锈迹泛着冷铁般的青灰。

湿冷的空气裹着机油与硝烟残味钻进鼻腔,指尖触到折叠椅金属支架时,刺骨的寒意顺着指腹迅速爬上来。

秦翊静静地靠在椅上,伤臂上缠绕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而凝成暗红的斑块,布料摩擦皮肤时带来一阵阵钝痛。

他仍挺直着背——二十年军伍刻进骨血的习惯,哪怕此刻肾上腺素正冲刷着神经末梢。

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桌上那枚染血的蛟龙臂章,指节抵着边缘锋利的金属纹路,触感如摩挲蛇鳞,冰凉而微颤,仿佛那徽章是活物,在他掌心微微搏动。

“秦队。”苏岩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刺啦声,从耳机里钻出。

这个总把眼镜推到额头上的技术参谋此刻弓着背,指尖在键盘上翻飞,敲击声密集如骤雨打芭蕉,快得几乎要燃起火星。

他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,镜片突然闪过一道冷光,像刀刃出鞘的瞬间。

“解析进度到百分之九十七了。”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等等……”

秦翊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
他太熟悉苏岩这种突然哽住的尾音——那意味着挖到了比预期更狠的东西,像踩进沼泽时脚底突然陷空。

“夜枭不是个人。”苏岩声音发紧,转身时撞翻了速溶咖啡杯,褐色液体在作战地图上洇开,像一道溃烂的伤口。

他调出一份加密文件,屏幕上的推演图展开时,秦翊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——那节奏与远处雨滴砸在铁皮上的噼啪声重叠,形成一种诡异的共振。

《破晓反制:斩首部队伏击预案》几个字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,字迹边缘仿佛泛着血光。

“十七种应对‘献礼行动’的方案,装备配置、突击节奏……连我们在巷战里惯用的‘影子战术’都标得清清楚楚。”

秦翊的手指慢慢蜷成拳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掌心传来绷带摩擦的粗粝感。

他想起三天前矿道里,敌人提前在通风管道布下的诡雷——引信拉环上还沾着新鲜的泥,像是刚被人亲手埋下;想起大刘扑向那枚定向雷时,战术背心暗袋里正装着蛟龙分队的行动日志复印件,纸页边缘被血浸透,像一片枯叶。

原来不是巧合,是被人拿解剖刀剖开了每寸肌理,连心跳节奏都被记录在案。

“他们不是在打仗。”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,划过潮湿的空气,带起一缕白雾,“是在解剖我们。”

“解剖个屁!”

带着泥点的作战靴碾过积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靴底刮过水泥地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
林骁瘸着右腿撞进来,裤管撕开的口子露出结着血痂的伤口,血痂边缘还沾着矿灰,触之微痒。

他单手拎着铁皮箱甩在桌上,箱子砸出闷响,震得灯影一晃。

几页沾着矿灰的清单飘起来——MK18步枪200支、C4炸药4吨、无人机干扰器12台。

最上面那张被雨水泡皱的标签上,“T岛防卫厅”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生疼,墨迹晕染,像一道未愈的旧伤。

“更他妈绝的在这儿。”林骁扯过清单拍在秦翊面前,指节重重戳在最后一行,指甲边缘已磨得发白,“通讯基站模块,装箱单写着‘紧急部署:国庆日06:00前完成全岛信号覆盖’。”他喉结滚动两下,声音突然哑了,像被砂石堵住,“少校,国庆日六点……是咱们预定的登陆时间。”

秦翊的呼吸陡然一滞,胸口像被铁箍勒紧。

他想起三天前在指挥部看到的“献礼行动”简报——海陆空三军将在国庆日清晨六点发起总攻,用五星红旗覆盖全岛的时间,正好是开国大典的吉时。

而这些通讯模块一旦部署完毕……

“他们要瘫痪我们的指挥系统。”他猛地站起来,伤臂的疼被肾上腺素冲得只剩模糊的钝感,像隔着一层棉布在烧,“让前线部队收不到指令,让后方看不到实时画面。到时候国际媒体拍几段‘失控士兵屠杀平民’的假视频……”

“就成了他们干涉的‘铁证’。”苏岩接口,声音发颤,指尖在键盘上微微抖动,像风中残烛。

林骁突然一拳砸在桌上,震得铁皮棚顶的雨水噼啪落下来,水珠溅在秦翊脸上,冰凉如针。

“老子在矿道里背大刘的时候就在想,这帮孙子怎么跟长了后眼似的!合着早把咱们的肠子都摸透了!”

秦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的匕首。

刀背内侧的弹头编号还带着体温,金属贴着指尖微微发烫,像一块埋在血肉里的火种——二十年前父亲在边境战场,也是这样被人摸透了战术习惯,中了埋伏。

“逆火计划。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像敲在钢板上,激起一串回响,“苏岩,把缴获的通讯模块改装成信号诱饵,用‘蟒蛇’的旧频道反向发指令。就说……”他眯起眼,目光如刀锋扫过屏幕,“破晓行动取消,等待国际调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