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聋了也得听

暴雨在第三天夜里砸得帐篷支架咯吱作响,雨水顺着油布缝隙漏成线,在泥地上砸出蜂窝似的坑。

电台里的杂音刺得人耳膜生疼,通讯兵抹了把脸上的水,抬头看向秦翊:“指挥部来电,说雨势太大,建议暂缓推进。”

秦翊的轮椅陷在泥里,左耳畔的纱布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灰,右耳却敏锐捕捉到通讯兵话音里的迟疑。

他伸手接住一滴漏下的雨水,指腹摩挲着掌心的水痕:“敌人选这时候断联,不是怕我们停,是怕我们动。”他转动轮椅朝向地图,雨水顺着帽檐滴在“北谷口”三个字上,“架震感桩,埋十米深,铜线连到地板。”

架设震感桩的过程很静。

战士们扛着锈迹斑斑的铁桩往泥里砸时,秦翊始终盯着他们的动作——铁桩入地的瞬间,他能看见泥土翻涌的纹路,像极了二十年前血牙岭雷场的痕迹。

子夜时分,他褪下作战靴,赤脚盘坐在帐篷中央的铜线上,双手按在潮湿的泥地上。

“疼吗?”医疗兵蹲在旁边换纱布,指尖碰到他左耳垂时,秦翊的睫毛颤了颤。

“比雷场烫脚的石头软。”他闭着眼,掌心的泥渍渗进指缝,“听,东边有蚯蚓钻土,南边三公里外有溪流改道。”他的拇指突然收紧,“北谷口方向,有东西在动。”

医疗兵的手顿住。帐篷外,雨声里突然漫进岩坎的低喝:“秦队?”

“三十人,双排纵队。”秦翊的额头沁出冷汗,泥地的震动顺着铜线爬进他的骨骼,“步频每分钟八十,落脚时前脚掌先着地——是背了重物的。”他睁开左眼,“不是巡逻,是转移人质。”

岩坎的钢刀“噌”地出鞘:“我带一组摸过去!”

“等。”秦翊抬手按住岩坎手背,“先收情报。”

边境小学的地下室里,阿婻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脆的响。

雨水顺着气窗渗进来,打湿了她怀里的笔记本——那里面夹着二十七个烈士的故事,每个名字都被她写成了童谣。

“跟我念,”她转身时,发梢扫过沾着泥点的校服,“山鹰飞过断崖,衔着红布回家。”

孩子们的童声像串银铃,混着雨声飘向窗外。

最后一句“叔叔睡在石头下,名字开成花”出口时,阿婻的手指在讲台上轻叩三下——这是摩斯密码的“急”。

三公里外的敌据点粮仓里,小芒的竹扫帚扫过地面。

她的脚趾在胶鞋里蜷起,鞋尖轻轻点着青石板:“哒、哒——哒。”每扫过一个粮袋,她就重复一次,直到听见头顶传来守卫的骂声:“小崽子磨叽什么?”

她缩着脖子加快动作,余光瞥见墙角的老鼠洞——昨天她塞进去的半截粉笔还在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“山鹰”。

沈砚的扳手卡在发电机齿轮里时,正好听见电流杂音里的蜂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