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砸在客栈窗纸上,噗噗闷响。赵宸裹着半旧的靛青棉袍,歪在炕沿上,盯着掌心那道细如发丝的血痕。血痕边缘凝着层薄霜,寒气顺着脉络往肘弯爬,像条活过来的冰蛇。
将军!高阳捧着铜盆冲进来,热水溅湿了裙角,药头爷爷说,那针上淬的是蚀骨引,沾血就钻心...
老药头佝偻着背跟进来,枯手抖开药囊:蚀骨引是引子,专勾寒毒。将军体内那东西被勾活了,得用火蟾酥压——
话音未落,客栈门板被拍得山响。忽尔卓的声音夹着风雪撞进来:王爷!大皇子府上又来人,说...说请您务必赴宴赔罪!
赵宸眼皮都没抬。他屈指一弹,炕沿的冰碴子地碎成齑粉:告诉来人,孤稍后便到。
将军!高阳急得去拽他袖子,昨夜那毒针——
针是饵,宴是钩。赵宸起身,玄色大氅扫过炕沿积霜,赵恒要唱戏,孤陪他唱全本。
大皇子府门前的石狮子披了新雪,灯笼映着,像两头蹲在血泊里的饕餮。赵宸下车时,瞥见门楣上新挂了串青铜铃——九颗鬼面铃铛攒成北斗状,风过时怪响,搅得人脑仁发麻。
三弟!赵恒裹着紫貂大氅迎出来,脸上堆的笑比戏台上的油彩还厚,昨夜那贱婢已杖毙!为兄特备雪顶含翠赔罪,您可得赏脸!
他伸手要揽赵宸肩膀,赵宸侧身半步,大氅下摆扫过对方指尖,带起一阵刺骨寒风。赵恒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笑容纹丝未动:三弟这寒气...愈发重了。
宴设暖阁。地龙烧得滚烫,熏得人昏昏欲睡。席间坐满了熟面孔——左都御史李存仁捋着胡子冲赵宸笑,眼底却藏着针;几个生脸武将按着刀柄,指节捏得死白。主位空着,赵恒亲自引赵宸入座,紫檀椅搭着张白虎皮,颈骨刀疤狰狞依旧。
三弟坐这儿!赵恒拍着虎皮,特意给您留的,暖和!
赵宸拂袖落座,指尖划过虎皮刀痕。三年前漠北风雪中,这畜生扑倒他三个亲兵,被他反手一刀劈开颈骨。如今虎皮成了坐垫,刀疤却像咧开的嘴,冲他冷笑。
丝竹声起。十二个舞姬鱼贯而入,水红纱裙翻飞如蝶。为首的女子仍蒙面纱,只露双含情目,眼尾一点朱砂痣红得滴血——却不是昨夜那人。
新排的《踏雪吟》。赵恒执壶斟酒,琥珀酒液注入青铜樽,三弟尝尝这雪里红,埋了十二年的陈酿,专为您启的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