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疤从左眉骨爬进衣领的位置最麻烦,得用蜂蜡塑出凹凸的肌理,再蘸点锅底灰晕染阴影。
等他抬起头,镜中映出个面色蜡黄的药童,左眼角有道假疤,和赵元同最信任的分毫不差。
像么?他转身问靠在门框上的白桃。
后者抱着臂,目光在他耳后停留两秒:阿庚有颗朱砂痣在耳后。陆九低笑一声,沾了点胭脂点在耳后,红得像滴新鲜血:中统的易容术,总得比伪阵的眼线多三分仔细。
城西废弃书院的门轴在辰时三刻发出吱呀声。
陆九端着药碗跨进去时,守卫的刀尖差点戳到他喉头。赵先生的药。他垂着眼,声音发虚,像长期喝药的病秧子。
守卫嗅了嗅药气,皱着眉退开:进去吧。
地宫在第三进,别乱看。
地宫比陆九想象的更暗。
头顶悬着的铜钟有两人高,钟身铸满未济卦纹,钟内缠着的人发灯芯泛着油光——那是用活人发浸了桐油晒的,烧起来能昼夜不熄。
他装作踉跄,药碗里的汤汁泼在灰堆上。
写满字的纸灰遇水绽开,露出下面压着的碎骨片——是婴孩的指骨,带着没烧尽的血渍。
明日子时,焚城三十六巷。两个守卫的声音从转角飘来,赵先生说,万人惊惧是最好的油,钟鸣九响,阵灵必醒。陆九的手指在袖中蜷起。
他摸出藏在药碗底的迷心散,药粉细得像灰,混进祭坛上的引魂香里,几乎看不出痕迹。
同一时刻,小梅在药堂后园跪坐如碑。
她按照白桃教的封络刺法,银针对准耳后三穴。
第一针下去时,眼泪先砸在青石板上。
第二针更深些,半边脸都麻了。
第三针入穴的瞬间,她听见地下传来闷响,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食青砖。
她抓起竹笛贴在地面,缓缓呼气。
笛音细若游丝,却像根针,精准扎进地下的问之灰里。
那些被赵元同养了三年的灰突然骚动起来,原本整齐的脉路扭成乱麻。
半夜时分,城西书院的铜钟突然轻震,的一声,像有人在云端叹气。
守卫举着火把冲下地宫,却发现灰堆里所有字都扭曲成了,墨迹还在往下滴,像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