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5章 龙战于野,其血玄黄

白桃的影子刚覆上那道未显的卦纹,腕间银丝突然绷直如弦。

她垂眸看向青铜鼎,原本空荡的鼎内竟泛起细密的震颤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刮擦内壁——不,更像无数人同时开口,声音叠成模糊的雾,裹着铁锈味直往耳朵里钻。

这是......她指尖微蜷,鼎身绿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
银丝缠上鼎耳的瞬间,整条手臂像被雷劈了似的发麻,震颤顺着血管窜到后颈,连后槽牙都跟着发疼。

她想起昨夜在停尸房听见的那句问者不死,故鼎常空,原来不是无物,是装了一肚子咽不下去的话。

她摸出银针,针尖刚触到鼎沿,银白的针身突然浮起暗纹——是坤卦上六爻的龙战于野,其血玄黄。

白桃瞳孔微缩,这卦象她熟,是祖母教她认的第一个凶险卦辞。

可此刻针纹不似凶险,倒像在提醒什么。

她闭了闭眼,舌尖抵着上颚,运起锁心者的内息。

心火顺着任脉往上涌,耳鼓地一声,那些叠在一起的低语突然分开了。

桃儿,药王宗的问......

白桃猛地睁眼。

这声音太熟悉了,是祖母临终前攥着她手腕说的最后一句话,当时药炉的烟正往梁上飘,老榆木床吱呀响着,祖母的手冷得像块冰。

可此刻这声音却带着暖融融的灶火味,像是坐在堂屋八仙桌前,端着茶碗跟她说体己话。

不在书里......那声音继续,在不肯闭嘴的人心里。

白桃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
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跟着祖母夜探乱葬岗,祖母用银针挑开腐肉验毒,尸体嘴里塞着半块带字的布;想起三年前南京城破时,祖母把半本《药王秘录》塞进她怀里,自己却留在药铺引开日军——原来那些没说完的话,都藏在这里。

她咬破舌尖,一滴血珠坠进鼎心。

血没落地,反而腾起一团红雾,在鼎内打了个旋儿。

方才模糊的话音突然清晰如在耳畔,连祖母咳嗽的尾音都听得真真切切:记着,问是活人的事......可话音刚落,红雾又散了,低语重新缠成乱麻。

远处警笛声刺破夜雾。

白桃抱起青铜鼎起身,袖口扫过青石板上的卦纹。

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不是害怕,是烫,像胸口揣了团火,烧得喉咙发紧。

玄武湖泵站的铁闸门响了一声。

陆九贴在管道后面,看两个日本兵正往水轮机上装电磁线圈。

他摸了摸兜里的腐草泥,泥丸还带着体温,混着的火漆粉在月光下泛着暗金。

八嘎!一个士兵踹了仪器一脚,指针还在狂摆,信号源明明在下游!

陆九屏住呼吸。

三天前他在焚化炉筛出的坎位囚徒,以水为牢,指的该是被日军关在排水渠里的守脉人。

可要是让他们换完这新式水听器,地脉的震动就再也传不出去了。

他蹲下身,把最后一枚泥丸塞进排水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