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2章 水流不息,魂守其根

白桃的指尖在灰针上轻轻一叩,三根细若游丝的银针便顺着指缝滑入掌心。

艾火在陶碗里噼啪作响,她将针尾凑近跳动的橙红色光团,眼尾的细纹随着热气微微颤动——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枕头下的“渡息针”,每根针柄都刻着极小的“止”字,是药王宗禁术的标记。

“少冲、少泽、中冲。”她对着自己手腕内侧的穴位低语,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。

陆九刚取来的艾绒还带着晒过太阳的暖香,混着她腕间渗出的血珠,在空气里凝成铁锈味的甜。

“阿桃。”陆九突然按住她欲刺的手,指腹蹭过她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,“这禁术要耗你三成阳火,换作平时也就罢了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目光扫过她颈间发烫的银锁,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信物,此刻正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肤里,“井下困的是活人,可困他们的是水泥封脉,你这针渡的是命,不是气。”

白桃仰头看他。

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,在他眉骨投下阴影,她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钟楼,他替她拢被风掀起的碎发时,也是这样的眼神——像块浸在凉水里的玉,表面冷,底下烧着团火。

“我娘说过,桃儿的脚要踩在活脉上。”她轻轻抽回手,针尖抵住少冲穴,“活脉被封了十七年,现在该我踩了。”

银针入肉的瞬间,她倒抽一口冷气。

三根针尾在艾火里熏得微红,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钻,像三根烧红的铁丝。

陆九立刻握住她另一只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,却压不住她指尖的颤抖。

小梅跪在旁边,银丝已经缠上针尾,她的血珠正顺着丝纹往井下渗,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:“桃姐,丝通了!”

白桃咬着唇,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砸在水泥地上。

她能感觉到针尾的银丝在震动,像根琴弦被人轻轻拨了一下——很弱,比婴儿的呼吸还轻,但确实是活的。

“有人活着。”她声音发颤,“他……他在喘气。”

陆九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,像是安抚又像是计数。

他突然松开手,转身去摸墙角的帆布包,里面装着易容用的蜂蜡和颜料:“我去车队。”

“现在?”小梅的银丝突然绷直,她疼得倒吸一口气,“日军泵车半小时后换班,你赶不上——”

“赶得上。”陆九已经把蜂蜡搓成薄片,按在鼻梁上调整弧度,“他们要封井,水泥车必须在子时前到。我扮成松本大佐的副官,调两辆车去清凉山,剩下的……”他从包里摸出个小铁盒,里面是火柴大小的延时火雷,“炸点烟幕,够你们下井了。”

白桃的针尾突然剧烈震颤,她险些咬到舌头。

井下的呼吸声变强了些,带着水泥粉尘的腥气:“等等……他在敲井壁。”

小梅闭着眼,银丝在掌心勒出深痕:“三短一长,是药王密语!”她睫毛剧烈颤动,“他说……他说鼎口有铜牌,刻着‘坎’字。”

陆九的动作顿了顿。

他易容用的油彩还剩半块在指尖,却突然笑了:“好,我给你们争取二十分钟。”他抓起军大衣披在肩上,转身时带起一阵风,吹得桌上的黄纸哗啦啦响,倒转的坎卦在月光下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