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彻夜未眠。
那声短促而干涩的钟鸣,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响,不似金属撞击,更像是人的骨节在空洞的石头上用力敲击,每一记都带着刮擦骨膜的刺痛感。
她终于从榻上起身,推开窗,院中万籁俱寂,昨夜那些诡异悬浮的灰烬早已不知所踪,仿佛只是一场噩梦。
但白桃知道,那不是梦。
她从一个上锁的楠木匣中,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件物事——那是她祖父的遗物,“耳脉铜铃”。
此铃不过掌心大小,色泽暗沉,造型古朴,据说并非用以聆听世间之音,而是能测“声之来处非耳所闻”。
她来到院中,命人取来八只大小相同的陶碗,分别盛满城中八个不同方位的泥土,按照后天八卦的方位摆放。
随后,她将耳脉铜铃悬于八碗正中的一根细丝之上,铃舌距离地面三尺,纹丝不动。
她点燃了三支粗如儿臂的“定魄香”,香气沉郁,有安魂定神之效。
白桃就在这香雾缭绕的院中静坐,不饮不食,不眠不休。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,铜铃始终沉寂。
直到第三日凌晨,天光最暗的那一刻,那悬挂的铃舌竟在全无风息的院中轻轻一晃,随即撞向铃壁。
“叮……叮……”
不是清脆的铃音,而是两声短促到几乎连在一起的半颤音,微弱得仿佛幻觉。
但白桃的双眼瞬间睁开,精光迸射。
铃舌颤动的方向,不偏不倚,正指向东北方的艮位。
她缓缓取出随身的罗盘,只见那原本稳定的磁针,此刻正以极细微的幅度震颤着,针尖同样死死锁定了东北。
那里是城中一片荒废多年的旧址。
“不是钟在响……”她站起身,掸了掸衣角的香灰,声音低沉而笃定,“是有人,想让那不存在的钟,在我们所有人的心里重新响起。”
与此同时,陆九重返了气象台的废墟。
那口巨大的铅棺已被移走,只在原地留下一个深色的印记。
他没有理会周遭散落的瓦砾,而是直接在铅棺原位开始了挖掘。
泥土翻开,一股陈腐的湿气扑面而来。
约莫掘进三尺,铁锹触碰到坚硬的物体,发出一声闷响。
他清开浮土,露出的竟是一片片整齐铺设的青石地砖。
这些地砖绝非现代产物,样式古旧,应是民国初年的手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