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未亮,晨雾尚未散尽,白桃已独自一人站在药王宗祠厚重的木门前。
空气中弥漫着百年陈木与淡淡药草混合的沉静气息,一如她此刻的心境。
推开那扇发出沉闷呻吟的门,她步入幽暗的祠堂,绕过供奉着历代祖师牌位的正殿,走向后方的藏经阁。
她今日的目的,是续修那部倾注了家族数代心血的《药王遗训》。
藏经阁内,一尊青铜药王像垂目而立,神情悲悯。
白桃在像前恭敬地行了一礼,随即熟练地启动机关,打开了供案下一处隐秘的暗格。
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紫檀木匣,匣身已经摩挲得温润如玉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指尖微颤地掀开匣盖。
预想中熟悉的药香和纸墨气味扑面而来,但其中却夹杂了一丝极不协调的、仿佛陈年墓土般的微腥。
白桃的目光一凝,落在了手稿的最上方。
那里,多出了一页纸。
那是一张边缘卷曲、通体泛出死气沉沉黄色的纸,与下方洁白如新的稿纸格格不入。
纸上的墨迹却异常苍劲,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写而成,字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顶头四个大字,让她心头猛地一跳——《补遗·舍魄篇》。
“凡承愿者,必先纳外魂,以广识见。”
开篇第一句,便如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。
她往下看去,通篇都在阐述一种她闻所未闻的诡异理论。
文中竟主张“异识共体”,将接纳外来意识称为扩展智慧的捷径,更狂悖地宣称“名非己有,声可相借”,暗示可以借用他人之名望,甚至窃取他人之成就。
这哪里是什么药王遗训的补遗,分明是邪魔外道的歪理邪说!
白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一股混杂着愤怒与恶心的寒意从脊背升起。
这页纸,不知是何时、被何人悄无声息地放入了这宗祠禁地。
她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,针尖细如毫芒,是用来测试剧毒的“试毒针”。
她屏住呼吸,用针尖轻轻刺向那泛黄的纸张。
“滋”的一声轻响,仿佛热油溅入冷水。
银针与纸张接触的瞬间,那亮闪闪的针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,宛如被最浓的墨汁浸染。
剧毒!
不,甚至超越了她所知的任何一种毒物。
这是一种……侵蚀性的诅咒。
怒火彻底压过了惊惧。
白桃抓起那页邪异的纸,毫不犹豫地走向堂前的长明灯。
她将纸张凑近火苗,火焰“轰”地一下窜起,将纸页吞噬。
诡异的是,那火焰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碧绿色,燃烧时没有半点焦糊味,反而散发出一股甜腻的、令人作呕的香气。
就在纸张即将化为飞灰的最后一刻,那翻腾的黑色纸灰在半空中猛地一凝,竟清晰地拼出了四个大字——丙八正统。
字迹维持了短短一瞬,便轰然散开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无踪。
白桃怔在原地,浑身冰冷。
她终于明白了。
对方的目的,从来不是毁灭药王宗,不是要将《药王遗训》付之一炬。
他们要的是更可怕的东西——取代。
他们要将这套邪魔外道之说,伪装成遗训的一部分,让这伪训,成为新的“正统”!
同一时刻,在城市另一端的东郊气象台废墟。
陆九和周砚正站在那口铅棺被挖出的深坑旁。
周围是断壁残垣,钢筋水泥的骨架在晨曦中扭曲成怪诞的剪影。
“就是这里。”陆九指着坑底一处颜色略有不同的土壤,将手中的工兵铲用力插了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