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端着个豁口陶盆,浑浊的眼珠瞪着门外突然冒出的“怪物”。她裹着件油污结块的旧围裙,左颧骨上有块新鲜乌紫的巴掌印。盆里泡着件被血染成褐色的汗衫。
“妈……”该隐的眼泪滚下来,像两行浑浊的泥水“我饿了……”
母亲眼里的浑浊瞬间凝固成冰,她后退半步,手中陶盆咣当砸在脚边。裂成三瓣的瓦片在脏水里跳了两跳。
该隐顾不上地上喷溅的污水,满心全是饥火烧灼的恐慌。他哆嗦着伸出手想拽妈妈围裙的下摆:“有馍吗……就一小块……”
“滚开!你个败家子!”熟悉的怒骂再次传来,母亲看着该隐右耳上方的脓包吼道“当初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!?”
这句话该隐听了无数次,但这次却突然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曙光。
“妈,”该隐的声音变调了,含着希冀的呜咽“亚伯……亚伯回来了……”
他笨拙地、几乎是虔敬地侧过脸,把那个令正常人作呕的肿瘤凑近妈妈。他甚至努力想挤出点笑,可面颊抽搐得更加扭曲:“您看……它还帮了我……”脓包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搏动了一下,表面糊着菜市口的鱼鳞和污水,那只黏湿的眼缝突然掀开一条细隙——
“妈……妈……”
母亲的尖叫撕裂了巷道。
那不是看见儿子的惊呼,是一种源自本能的、破嗓的惊怖。
“怪——物!!滚!滚出去!!”她随手抄起门后立着的扫帚,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张烂脸和那颗脓包猛抽过去。
扫帚柄带着破风声敲在该隐头上。篾片刮过肿胀的肉瘤,脓浆和血水瞬间进射,那只才睁开半丝的眼皮被狠狠戳中。
脓包深处炸出非人的惨号,那声音像极了被踩爆肚肠的野猫在深夜的绝叫。连巷口拴着的疯狗都被刺激得突然暴吠起来。
该隐被打懵了。右耳侧炸裂的剧痛让他瞬间瘫跪下去。他捂着那被打得深陷再弹跳搏动的肉瘤,视线模糊里只看得到妈妈那张被恐怖和仇恨扭曲了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