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章 古籍

方荡留在魂族学院的第三月,终于获准进入藏经阁研习符箓。推开厚重的木门时,一股混合着松烟墨与陈年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。阁楼穹顶挂着盏巨大的琉璃灯,灯光透过雕花的灯罩,在一排排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架子上整齐排列着泛黄的竹简与线装古籍,书脊上用朱砂写着“符箓源流”“草木灵契”等字样。

引路的长老将一卷兽皮图谱递给方荡:“魂族符箓与中原不同,讲究‘意与气合,符随心生’。你先从基础的‘引灵符’学起吧。”兽皮上用银线绣着符纹,线条蜿蜒如流水,细看竟与《民间急救方》扉页的花纹有七分相似。

方荡将图谱铺在青石案上,案头早已备好魂族特制的符笔——笔杆是用千年阴沉木所制,笔头裹着青鸾鸟的尾羽,蘸取的是清晨收集的月华露调和的草木汁。他屏息凝神,按照图谱勾勒第一笔,笔尖触纸时却微微发颤,草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墨团。

“心不静,则气不顺。”长老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指尖轻叩案头,“你试着想想幽冥草开花时的心境。”

方荡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幽冥草顶端那朵像槐花的白花。那时他心中没有杂念,只有对生命的敬畏,对长乐先生的感念。再睁眼时,笔尖已稳如磐石,第一道符纹如行云流水般舒展,墨色均匀,隐有微光流转。

如此练了三七二十一日,方荡的“引灵符”终于能引动案头的烛火微微摇曳。长老检查后颔首:“形已具,还差‘意’。魂族符箓的真谛,是让画符者的心意顺着符纹流淌,就像你给幽冥草输的精气。”

他取来一卷《百草符经》,翻到“醒神符”那页:“此符需注入‘清宁’之意,你试试用它帮后院的老药农提神。”老药农近来总犯迷糊,晾晒草药时常弄错药性,方荡便每日清晨去给他画一张醒神符。起初效果甚微,直到第七日,他画符时想起赵乐在酒楼账本上写的故事,想起孩子们系在阁楼的彩纸槐花串,笔下符纹忽然泛起温润的白光——那日老药农不仅分毫不差地配好了三十服汤药,还哼起了年轻时的歌谣。

“你看,”长老指着符纸上未散的白光,“这光里有暖意,是你心里的善意在发光。”方荡这才明白,为何魂族符箓总带着淡淡的生命气息——原来每一道符纹里,都藏着画符者对世间万物的温柔。

入夏时,方荡开始研习更复杂的“生肌符”。此符需在符纹中融入草木的生机,长老特意在他窗台上种了盆“断体草”——这种草若被折断,断面会渗出琥珀色的汁液,需用生肌符配合汁液敷在伤口上,方能快速愈合。

第一回尝试时,方荡画废了二十七张符纸。断体草的断口始终发黑,像是在抗拒他的符力。他夜里对着《民间急救方》苦思,忽见“相思汤”那页的批注:“草木有情,需以诚感之。”他想起自己将玉兰花瓣揉碎入药引的瞬间,心中忽然有了主意。

次日清晨,方荡先将断体草搬到晨光里,轻声讲述赵乐酒楼里的故事:讲那个失明男孩让槐树记住笑声,讲铜果里藏着的千万种声音。讲完才提笔,画符时特意将符纹的收尾处画成槐花含苞的形状。符成的刹那,断体草的断口竟泛起淡淡的绿意,渗出的汁液也变成了清亮的碧色。

长老见了,捋着胡须笑道:“你这是把中原的‘情’,融进了魂族的‘术’里。长乐当年也爱这么做,她画的‘安神符’,总在符角画朵小小的槐花。”

这话让方荡心头一震,他翻出自己画的所有符箓,发现不知不觉间,每张符的角落都藏着细微的槐花印记——有时是符纹的转折,有时是墨色的浓淡变化。就像那棵开出槐花的杏树,他的笔端早已刻下了长乐先生的印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