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的你哪里会想到,我每年假期回来,都要泡一杯陈皮水放在窗台,看阳光把杯沿的缺口照得发亮,像你笑起来时歪歪的嘴角。
水汽漫上来时,缺口处会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,恍惚间,竟像你当年歪着头冲我笑的模样。
玻璃罐里的秘密,其实不算秘密。
最底层那罐标着“十年”的陈皮下,压着你写的小纸条:
“等这罐晒成,我们去后山摘野橘。”
去年暴雨冲垮了后山的小路,泥浆漫过石阶时,我踩着没过脚踝的泥,一块块往路上垫石块,掌心磨出了血泡也没觉疼。
纸条被雨水浸得半透,“野橘”两个字晕成了浅黄,边缘卷了边,倒像真的映出了果实饱满的颜色。
现在,我把它夹在爷爷的晒陈皮手记里,在旁边补画了一颗小橘子,笔尖蘸了一点橙红颜料,画得歪歪扭扭,你说像不像?
你爷爷当年没告诉我的话,我好像有点懂了。
他之前指着竹匾里的陈皮说“要等露水干了再收”。
原来不是指时辰,是说有些事急不得。
像陈皮在竹匾里,要熬过梅雨季的潮——
那时得早晚翻晒,不然会霉;要熬过伏天的晒——正午的日头最烈,晒得皮发脆,却能把骨子里的涩逼出来。熬到最后,才能把涩味熬成回甘。
就像你说的“出差结束就回来”,我每次翻晒陈皮时总会想,要是你在,肯定会抢过我的竹匾,故意把陈皮扬得满天飞,橘红色的碎块落在青石板上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
我追着你打,你就笑着躲进巷口的老槐树下,树影落在你发梢,我扬手要打的巴掌,落在你背上时总会轻下来。
长街尽头的新故事,其实早就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