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盏里那缕微弱挣扎的灰白光丝,仿佛感应到了小雨的痛苦和危机,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!它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纯粹的光芒,如同回光返照的流星,狠狠地撞向了那簇正在疯狂抽取小雨生命力的幽蓝火焰!
噗!
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肥皂泡破裂般的声响。
那缕灰白色的光丝,在撞击的瞬间……彻底崩散了!化为无数极其细微的、闪烁着微弱白光的星点,如同夏夜里被惊散的萤火虫,瞬间融入了幽蓝的火焰之中!
幽蓝的火焰猛地一滞!
那股疯狂抽取小雨生命力的冰冷吸力,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,骤然消失了!
小雨只觉得那股刺骨的寒意和剥离感瞬间退去,身体一软,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小脸惨白如纸,浑身被冷汗浸透。她惊恐地看着地上那盏灯。
灯盏里,幽蓝的火焰依旧在燃烧。但火焰的颜色……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。不再那么纯粹、死寂。火焰的边缘,似乎染上了一层极其淡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……暖白色光晕?火焰的跳动,也不再是无声的死寂,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微弱、如同心跳般的……韵律感?
那缕灰白色的光丝……消失了。或者说,它用自己的彻底消散,强行中断了缚魂灯对小雨的吞噬,并将最后一点……属于父亲的、守护的意念,融入了这盏冰冷的魔灯?
小雨呆呆地看着那盏灯。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巨石,压在她的胸口。她明白了。爸爸……爸爸最后的那一点东西……为了救她……彻底没了……
“哇——!!!”压抑到极致的悲痛终于冲破了恐惧的堤坝,小雨扑倒在地,放声痛哭!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,哭声撕心裂肺,充满了失去至亲的绝望和悲伤。
那盏缚魂灯,静静地立在她面前。幽蓝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,边缘那层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暖白光晕,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明灭不定,仿佛在无声地……陪伴。
窗外,最后一抹惨淡的天光彻底被深沉的暮色吞没。浓重如墨的夜色笼罩了城市。
在这片深沉的黑暗边缘,荒芜的山峦如同匍匐的巨兽。一片比昨夜更加浓郁、更加粘稠、散发着惨绿幽光的雾气,如同从九幽之下涌出的冥河之水,正无声无息地漫过山崖的棱线,朝着沉睡的城市,汹涌而来。
雾气翻腾,其中隐约可见无数影影绰绰、形态扭曲的影子,伴随着若有若无、如同万鬼低泣的呜咽声。
鬼市的雾气,再一次弥漫开来。
而这一次,它似乎……更加饥饿。
客厅冰冷的地板上,小雨的哭声渐渐微弱,最终化为无声的抽噎和极度的疲惫。她蜷缩着,小小的身体因为悲伤和寒冷而微微颤抖。
在她面前,那盏缚魂灯依旧静静燃烧。幽蓝的火焰中心,那缕融入的暖白微光,如同黑暗中一点固执的星火,微弱,却未曾熄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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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,惨绿色的雾气,如同贪婪的巨兽之舌,缓缓舔舐过城市边缘低矮的屋顶。雾气所过之处,路灯的光芒被扭曲、吞噬,只留下模糊的光晕。死寂,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,开始无声地蔓延。
小雨在昏沉的悲伤中,迷迷糊糊地睡去。梦里,是爸爸温暖宽阔的怀抱,是妈妈模糊却温柔的笑脸,然后……一切都变成了冰冷的青色,变成了燃烧的幽蓝火焰,变成了父亲最后那张如同恶鬼般破碎的脸……
“爸爸!”她猛地惊醒,小小的身体弹坐起来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。冷汗浸湿了她单薄的睡衣。房间里一片漆黑,只有窗外透进城市远处稀薄的光线,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。
冰冷。
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包裹着她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冰冷。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。
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客厅中央——那盏灯还在!
幽蓝的火焰在黑暗中无声跳动,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光晕,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。那光芒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暖意,反而让黑暗显得更加浓稠、更加……危险。
就在她看向那盏灯的瞬间,一种极其强烈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牵引感……猛地攫住了她!
不是来自灯,而是……来自窗外!
她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木偶,僵硬地、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紧闭的、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。小小的脚丫踩在冰冷的地板上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她颤抖着伸出手,抓住了厚重的窗帘边缘。冰冷粗糙的布料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。她深吸了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向旁边一拉!
哗啦——
窗帘被拉开。
窗外,不是熟悉的街景。
是一片翻滚的、浓得化不开的、散发着惨绿幽光的……雾海!
雾气紧贴着玻璃,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液体,缓缓地流淌、蠕动。雾气深处,无数影影绰绰、形态扭曲的影子在晃动。有穿着破烂古装的、有肢体残缺的、有如同巨大昆虫般爬行的……它们无声地穿梭在雾气中,偶尔贴近玻璃,显露出一张张青灰浮肿、眼窝空洞、或者布满缝合线的可怖面孔!空洞的眼窝里,跳动着幽绿或暗红的光芒,贪婪地“注视”着窗内!
“嗬……”一声如同漏气风箱般的、非人的嘶鸣,清晰地穿透了玻璃,传入小雨的耳中!
“啊——!”小雨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,如同受惊的小兽,猛地向后跌坐在地!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!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,想要远离那扇窗户,远离那片恐怖的鬼雾!
但那股强烈的牵引感,却如同跗骨之蛆,死死地缠绕着她!它不再仅仅是吸引,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、带着命令意味的……召唤!仿佛有一个声音,直接在灵魂深处低语:出来……出来……到雾里来……
与此同时,客厅中央那盏静静燃烧的缚魂灯,灯盏里的幽蓝火焰,猛地向上窜起!光芒大盛!冰冷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!那火焰剧烈摇曳着,边缘那层淡薄的暖白光晕在幽蓝的压制下明灭不定,仿佛在痛苦地挣扎!
灯柄上,那些暗红色的血迹,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,仿佛活了过来,如同扭曲的符文般闪烁着微光!
一个冰冷、干涩、如同砂砾摩擦的声音,仿佛跨越了遥远的空间,直接在小雨的脑海中响起,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诱惑与不容置疑的威严:
“……新主……入市……时辰……已至……”
“……执灯……为契……汝父……残念……或存……”
如同魔咒!
小雨爬行的动作猛地僵住!她惊恐地、难以置信地看向客厅中央那盏爆燃的缚魂灯!又猛地回头看向窗外那片紧贴着玻璃、无数鬼影憧憧的惨绿雾海!
执灯……为契?入鬼市?爸爸的残念……还在灯里?!
巨大的恐惧和那渺茫到近乎虚幻的希望,如同两股狂暴的激流,在她小小的身体里疯狂冲撞、撕扯!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,几乎停止跳动!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矛盾和恐惧而剧烈颤抖。
去……还是不去?
去了,可能被那雾里的恶鬼撕碎,或者成为新的灯奴……但爸爸……爸爸可能还有一点点东西在灯里……
不去……那灯……那雾……它们会放过自己吗?爸爸用命换来的安全……能持续多久?
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。她看着那盏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灯,看着窗外那片翻涌的、仿佛随时会破窗而入的鬼雾。爸爸最后那张破碎的脸,和他将自己推出鬼雾时那声嘶力竭的“跑!”,反复在她脑海里闪现。
最终,一个混合着巨大悲伤、无尽恐惧、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念头,在她小小的、濒临崩溃的心灵里,缓缓浮现。
她颤抖着,极其缓慢地、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,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。小小的身体摇摇晃晃,仿佛随时会倒下。她不再看窗外那片恐怖的雾海,而是死死地盯着客厅中央那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缚魂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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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步一步,极其艰难地走向那盏灯。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,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。但她的眼神,却透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、近乎悲壮的决绝。
终于,她站到了那盏灯的面前。幽蓝的火焰在她苍白的小脸上跳跃,映亮了她眼中汹涌的泪水和深不见底的恐惧。
她伸出小小的、冰冷的手,颤抖着,极其缓慢地……握住了那冰冷、滑腻、带着浓烈腐朽气息的……竹骨灯柄!
入手瞬间,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手臂窜遍全身!灵魂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、如同被冰冷针尖刺中的悸动!灯盏里的幽蓝火焰猛地一窜,光芒更加炽盛!那火焰中心,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、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微光,挣扎着闪烁了一下,随即又被幽蓝彻底吞没。
窗外,紧贴着玻璃的惨绿雾气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,猛地剧烈翻涌起来!无数鬼影发出无声的尖啸,变得更加狂躁!
小雨死死咬着下唇,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。她不再犹豫,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盏冰冷沉重的缚魂灯提了起来!
幽蓝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她小小的身体,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个摇曳晃动的、如同幼小恶魔般的影子。
她拖着沉重的脚步,一步,一步,走向那扇映照着翻滚鬼雾的窗户。小小的手,颤抖着伸向冰冷的窗栓。
咔哒。
一声轻响,窗栓被拉开。
窗外,浓稠如墨、翻滚着惨绿幽光的雾气,如同等待已久的巨口,瞬间将窗户吞噬!
一股冰冷刺骨、带着浓烈死亡和腐朽气息的寒流,夹杂着无数细碎、贪婪的低语和嘶鸣,猛地灌入屋内!
小雨小小的身体在寒流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但她死死攥着冰冷的灯柄,没有后退。幽蓝的灯光在她身前撑开一小片微弱的光晕,勉强逼退了紧贴过来的雾气。
她抬起泪眼,看向窗外那片深不见底的、鬼影幢幢的惨绿雾海。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她撕裂,但手中冰冷的灯柄,和灯焰中那缕若有若无、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的微弱感应,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
她深吸了一口那冰冷腐朽的空气,混合着泪水和血腥味。
然后,她抬起小小的脚,跨过了冰冷的窗台。
小小的、穿着红色外套的身影,提着一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古旧灯笼,如同扑火的飞蛾,义无反顾地……投入了窗外那片翻滚的、惨绿色的……无边鬼雾之中。
幽蓝的光芒瞬间被浓雾吞噬,只留下窗户洞开的黑暗房间,以及窗外那片无声翻涌、仿佛从未有活物踏入过的……死寂雾海。
夜风穿过洞开的窗户,卷起地上几片散落的报纸,发出沙沙的轻响,如同叹息。
惨绿色的雾气,彻底淹没了城市的边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