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摸出裤袋里的军用水壶,拧开喝了一口——是老排长今早硬塞的桂花蜜水,甜得发腻。
“我爹咽气前,拉着我的手说。”他把水壶放在台阶上,“他说,‘小翊啊,别让人忘了咱是怎么活下来的。’”
许念慈的呼吸突然粗重。
她后退半步,后腰抵上钟楼的铸铁钟。
“你懂什么?”她的指甲掐进遥控器塑料壳,“我妈墓碑上刻着‘烈士遗属’,可谁记得我爸?那个在雷场排了二十年雷的秦建国?”
“我记得。”秦翊摸出贴身的铜制狗牌,放在膝头。
狗牌边缘磨得发亮,刻着“秦翊”两个字。
“老排长昨天翻出张合影,七个穿作训服的小子举着弹壳焊的国旗。”他的指腹抚过狗牌,“最边上那个,左耳垂有颗痣的,是不是你爸?”
许念慈的手猛地一颤。
遥控器“咔”地轻响,她这才发现自己按到了保险键。
“你……”
“小雨。”秦翊转头,“放录音。”
小雨的录音笔立刻传来电流杂音。
老烟枪似的嗓音混着雨声炸响:“八五年解放T岛那夜,雨大得能灌进喉咙。我背着三班长游海峡,他腿肚子被弹片划了道口子,血把海水染成红的。他说,‘老张,等上了岸,咱得给娃娃们建学校。’后来他没挺过急救室,可现在那片滩涂,真有所‘建国小学’。”
许念慈的膝盖撞上铸铁钟,发出闷响。
她望着秦翊膝头的狗牌——和父亲遗物里那枚刻着“秦建国”的,是同一款式。
“我妈说……”她的声音碎成了片,“她说牺牲才值得被记住。”
“你妈错了。”秦翊慢慢站起身,扶着栏杆的指节泛白。
他伸出右手,掌心朝上,“永恒的是故事。是你现在站在这里,还能听见我说话;是小雨的录音笔还在转;是张婶的豆浆摊还在卖加桂花的热豆浆。”
许念慈盯着那只手。
掌心的老茧呈蜂窝状,是常年握狙击枪磨的。
和父亲家书里写的“排雷兵的手要稳”的描述,分毫不差。
她的手指在遥控器上松开又收紧,最后突然用力——不是按按钮,而是把遥控器砸向地面。
“叮——”
遥控器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,被小雨扑过去攥进手心。
她抬头冲秦翊比了个“安全”的手语,发尾沾着的雾珠簌簌落在遥控器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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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下传来警笛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