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顿好住处,两人拿着粮票去食堂。食堂倒是挺大,一排窗口,里面摆着几个大盆。正是晚饭时分,里面人头攒动,大多是学生模样,穿着打补丁但浆洗得干净的衣服,手里端着铝饭盒排队打饭。
吃食简单。主食是黄灿灿的玉米面馍和高粱米饭,菜只有两样:一大盆水煮白菜,清汤寡水,几乎看不见油花;还有一盆黑乎乎的咸菜疙瘩。
王满银用粮票换了一沓粗糙的饭票,买了四个玉米馍,两份水煮白菜。两人在角落找了张空桌子坐下。
王满银咬了一口玉米馍,口感粗糙,拉嗓子,远不如家里兰花用细篾箩筛过的好吃。水煮白菜更是寡淡,只有点咸味。他抬眼看看少安,这后生却埋着头,大口吃着,仿佛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任务。
旁边一桌坐着几个先来的考生,一边吃一边低声拉话,听口音是关中人。
“听说今年就招三十五个,全省才给一百个考试名额,难场得很……”
“怕个球,重在参与嘛,好歹来省城见识过咧。”
“俺们公社就推荐了俺一个,考不上,回去这脸都没处搁……”
少安听着,嘴里的馍咽得更慢了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他偷偷瞄了一眼王满银,只见姐夫面色如常,就着咸菜疙瘩,一口一口,不紧不慢地啃着玉米馍,好像旁边那些议论都跟他没关系。
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,天已经擦黑。校园里零零星星亮起了灯火,昏黄的光晕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有气无力。两人回到那间气味混杂的临时宿舍。
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电灯,灯泡上蒙着厚厚的灰尘。先来的那几个人,有的已经躺下睡了,鼾声粗重;还有的借着那点可怜的灯光,抓紧最后时间看书,嘴唇无声地动着,眉头紧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