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满仓接着道:“这次还不知道是去干什么。修河堤?筑城墙?或是给哪位贵人修陵建宫?反正都不是轻省活儿!官府的文书已经贴到村口了,这回是‘三丁抽二’!咱们家……唉……”
“三丁抽二?!”陈彦倒吸一口凉气。他虽然对具体比例没有概念,但知道这意味着几乎每个有成年男丁的家庭,都要派出大部分劳力!
陈满仓的声音充满了苦涩:“咱们大雍朝的徭役,向来是最重的!说是给口饭吃,不发工钱,可那点粮食哪够干重体力活的吃?层层克扣下来,能饿不死就是万幸!去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地方,监工的鞭子抽得比牲口都狠!病了累了,根本没人管,扔到一边自生自灭是常事!多少人去了,就再也没能回来……就算侥幸活着回来,也多半累垮了身子,落下一身病根……”
他的话语,为陈彦勾勒出一幅幅极其悲惨的画面:无数面黄肌瘦的农夫,在皮鞭的驱赶下,在泥泞的河工现场、在险峻的筑城工地、在幽深的矿坑里,如同牲口一般日夜劳作,食不果腹,衣不蔽体,伤病交加,最终无声无息地倒下,化为累累白骨……
这并非遥远的历史,而是即将降临到陈家沟、降临到左邻右舍、甚至可能降临到自己家人头上的残酷现实!
饭桌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油灯的光芒跳跃着,映照着每一张写满愁苦和恐惧的脸。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子,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可怕的气氛,吓得不敢出声。
徭役的阴云,如同寒冬的冰水,瞬间浇灭了陈家这两年积累起来的温馨与希望,将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展现在每个人面前。
陈彦握紧了筷子,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在这个时代,知识的追求与家庭的安稳,在强大的国家机器和沉重的赋役面前,显得如此脆弱。一股沉重的压力,压在了他年仅七岁、却已开始思考家族命运的肩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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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第四十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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