瞬间,整个沙龙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。
画面上,那片由算法生成的、冰冷流动的银色背景,与那块拼贴上去的、带有历史磨损痕迹的古典肖像碎片,形成了极其尖锐的视觉冲突。金色的灵光与银色的魅影并非和谐共处,而是在相互撕扯、侵蚀、又诡异地试图融合。色彩的对撞产生的不是美感,而是一种近乎物理性的张力,仿佛能听到两种时代、两种理念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响。
它太直接了,太粗暴了,也太……真实了。它粗暴地撕开了理论那层优雅的面纱,将当代艺术家所处的、那种被传统与未来两种引力疯狂拉扯的撕裂感,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。
沉默持续了足足一分钟。没有人说话,只能听到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和某人粗重的呼吸。
杜兰德教授脸上的从容消失了,他紧紧盯着那幅画,眉头紧锁,仿佛在审视一个他理论体系无法容纳的怪物。
一位戴着单边眼镜的老收藏家率先打破了沉默,他站起身,走近画作,几乎将脸贴了上去,仔细看着那片拼贴的碎片和它与数字背景结合的边缘。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野蛮……但,有一种力量……”
“这算什么?”另一位评论家忍不住高声质疑,带着被冒犯的怒气,“这简直是……是视觉的暴力!是对绘画传统的践踏!”
“或许,传统本身就需要被偶尔践踏,才能呼吸?”一个相对年轻的声音从角落响起,那是一位研究后殖民艺术理论的学者,“我们是否太过执着于维护一种单一的、西欧中心的‘灵晕’标准?也许林女士正在向我们展示,‘灵晕’可以在不同物质的碰撞中,在技术的介入下,以新的方式迸发?”
争论开始了。不再是单方面的批判,而是分裂成了不同的阵营。有人激烈反对,认为这是胡闹;有人谨慎地表示兴趣,认为这提出了值得思考的问题;还有人试图用更复杂的理论来框定这幅画,却发现它总在试图逃脱任何简单的定义。
林晚星没有参与争论。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画作旁边,像守护着自己孕育出的、一个不受欢迎却生命力顽强的孩子。她的沉默,与她画作发出的巨大视觉轰鸣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杜兰德教授始终没有说话。他看着那幅画,又看看站在画旁、沉静而坚定的林晚星,眼神复杂。他精心构建的理论框架,在这幅充满野性力量的画作面前,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