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看那份报告,只是摇了摇头,声音平静得可怕:“周医生,我已经不是战士了,我是证人。”他环视着广场上那些年轻的脸庞,继续说道:“这些人回来了,就得有人记得,他们是被谁,用什么换回来的。”
周医生怒极反笑,指着秦翊的胸口:“那你打算用什么记住?用你快要炸开的心脏?还是这条随时会断掉的骨头?”他声音哽咽,“别把自己浇筑成一座纪念碑立在这里。”
秦翊没有反驳。
他低下头,手指无意识抚过战术背心内侧口袋——那里藏着半张被血浸透的名单。
他曾发誓,只要还有一个名字没被忘记,他就还能走。
就在这时,小伍气喘吁吁地跑来,打断了这场对峙。
他将一台战术平板递到秦翊面前,屏幕上滚动着境外舆情简报。
“秦哥,你看!”他激动得声音变调,“国外好几个大学论坛都在自发整理我们提到的地名……有人开了个‘寻亲地图’网站,标记了每个英雄家乡的位置。”他划过屏幕,一张照片格外醒目——一块厚重的铜牌上,密密麻麻镌刻着三百二十七个名字。
“还有这个,海外华人商会正把所有牺牲英雄的名字刻成铜牌,寄往国内烈士纪念馆!”
一直沉默的楚瑶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据流,忽然轻声道:“我们输了那么多次,在那么多硬碰硬的战场上。可这一次,我们却赢在了最软的地方——人心。”
秦翊的目光从屏幕移开,望向远处高高飘扬的国旗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默默地解下脖子上那枚属于陈铮的、带着体温的军牌,轻轻挂在小雨的胸前。
金属贴上女孩衣襟的刹那,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叮”,像某种誓言的回响。
然后,他摘下自己头上的战术帽,端正地戴在女孩头上,帽檐微微压低,遮住了她泛红的眼眶。
人群渐渐散去,孩子们手绘的名字纸板被风吹得轻轻翻动,像一群不愿飞走的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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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翊站在原地,目送小雨牵着母亲的手走远,直到最后一面国旗也被收起。
夜色四合,城市归于寂静,唯有路灯沿着长街次第亮起,如同送行的仪仗。
他没有回营房,也没有接听任何电话,只是默默走向了医院的方向。
当晚,秦翊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的顶楼天台。
夜风凛冽,扑在脸上带着刀割般的凉意,吹得他额前碎发凌乱飞舞。
他靠在护栏边,点燃了一支烟——这是他十年军旅生涯里的第一支。
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,像一颗不肯安息的心跳,每一次闪烁都映亮他深陷的眼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