疗养基地的晨雾还未散尽，广播室里那声误触的播放键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，涟漪正顺着风往各个角落漫开。

周文昭的指节在手机壳上压出青白的月牙，视频里秦翊被雨水打湿的军大衣贴在背上，轮廓像块烧红的铁——

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史馆整理旧档案时，曾见过一张类似的照片：穿粗布军装的战士举着被炸碎的军旗，鲜血从指缝滴在地图上，那地图的轮廓，和如今的T岛分毫不差。

旧市政厅突发火警，未造成人员伤亡......广播声撞在病房玻璃上，周文昭猛地扯断充电器，电流在插座里迸出火星。

床头柜上的相框被震得歪斜，照片里穿中山装的年轻男人正冲他笑——

那是他父亲，曾在光复节游行时举着华夏一统的标语被抓去关了三个月。

他忽然觉得喉咙发腥，抓起保温杯猛灌一口，茉莉花香里混着铁锈味，是牙龈又在渗血。

二楼护士站，小豆把额头抵在窗玻璃上，哈出的白雾模糊了实时数据的跳动。

她攥着录音笔的手背上青筋凸起，屏幕上秦翊记得话题阅读量刚跳到十亿零三百万，最新一条高赞评论是张泛黄的全家福，

配文：我爷爷墓碑上刻着解放T岛烈士，他看不见国旗，但他就是旗杆。

她念出声时尾音发颤，像片被风吹动的银杏叶。

准备车，去北屿档案转运站。

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来，像砂纸擦过铁皮。

小豆惊得转身，录音笔地掉在地毯上。

秦翊站在逆光里，旧军大衣的毛领支棱着，墨镜滑到鼻尖，露出右眼那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疤痕——

那是三年前边境雷区爆炸时，弹片划开的。

他手里的拐杖重重顿了下，地板发出闷响：他们要转移档案了。

你怎么知道？小豆弯腰捡录音笔时，瞥见他裤脚露出的假肢金属关节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

秦翊摸了摸唇边的旧疤，那里的皮肤比周围更粗糙，像块凝固的血痂：灰碑怕活人说话，更怕死人有名字。

昨夜视频里我举着英烈名录，他们藏在暗格里的那些修正版，今天不转走，明天就得被人堵在库房里对质。